AI的强大运算能力与学习能力一直是人类的一个痛点。

像多愁善感的父母似的，人们创造了它，又不可避免地像审视一件与自己并无渊源的新奇生物一般审视它，惊叹于它超出想象的悟性，又对其僵硬不知变通发出自我疏解式的嘲笑与讥讽。

许多人忍不住发问，会不会有一天，人和人工智能变得无从区分了？人类可悲的自证从深刻可信变得虚无荒诞。于是人们去挑战它，挑战从自己身上生长出来的东西，从围棋到艺术，人类培植它，又向它发起挑战。这场我与我的战争最终以我的失败与我的胜利告终。

但不可忽略的是，人类从这旷日持久、永无止境的战争中确实把握住了什么，我们姑且可以称之为人从人工智能中脱离出来，确然作为人的证据。

人们说，人工智能会遵从游戏规则，它们作为由规则孕育出的造物，不可能脱离规则行事。人则是规则的建设者，当游戏玩不下去的时候，有打破规则这一条路可走。

约定了的可以反悔，规定了的可以重新规定，人凭借着一点灵活性，赋予了自己可以被认为是“生机”的最高表现的属性——不确定性与创生性。能像方向感紊乱的战车一般往并非人人确信的真理的方向直冲而去，也能像自己的上帝一般给自己乃至同胞制定新的行为准则。总而言之，是与举头可见、刚健不变的日月四时相反的信仰，是对大地，对“阴”的秘密信仰，是一种对混沌、孕育、容纳、创生的感应。它是人们心中作为人的生命力的所在之处。

人工智能给人的震慑永远是在阳面的，他们拥有绝对的理性，这种理性极大地助长了他们的效率与生产力，人们想象它们拥有庞大又井井有条的生产系统，有强大而逐步爬升的科技手段。但是我们最后充满畏惧的想象也只是停留在力量层面，因为我们从未获得过绝对的理性，所以也无法想象，在规则永存的世界里，绝对的理性走到尽头要如何破局。

未知的魔盒一个个打开，多向的轨道让每一个未来都隐晦不明，人类紧握着打开魔盒的万能钥匙，沉思着有多少脚力才能把每一条路走到结束。或许作为规则遵守者的人工智能可以代替我们向每一条路上进发，前提是我们大地般的混沌意志不至于把自己淹没。